他便令下,令将吏卒、仆役、官奴婢尽数释放,分别给了些钱粮,由他们自寻去处,至於一干的大小县吏,且先关押到后院,等与刘胡儿等商议过后,再做处理。
散在城内各处的王须达、陈敬儿、季伯常等团校尉,及焦彦郎等等旅帅,不断的或者亲到县衙,来向李善道禀报本部的进展、收获;或派人来向李善道禀报。县衙门口,来来往往,挎着刀进出的义军汉子们不断。夜色临至,打起火把,将县衙内外映照得亮如白昼。
刘胡儿可能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起先没有进城,直等到城内大体已定,才在亲兵们的护从下,进了城中。二更时分,他来到了县衙。
李善道这时已不在堂上。
后院有个高高的阁楼,是历任酸枣县令闲时登高饮酒的所在。
在侯友怀从子的引领下,李善道已早是登上此楼。
闻得脚步橐橐,转身看去,见是刘胡儿来至,李善道移步迎上,笑道:“刘兄,你来了!”
楼上四角,也插满了火把。火苗随风摇曳,照得楼上彤红一片。——但其实楼上不用火把亦行,因为而下的城中,东城、西城、南城、北城,整个的县城里,大部分的街巷上,几乎尽是红通通的火光。倒非是走了水,火光皆火把的光,火把,都是散布於满城中的义军将士们所打。这满城的火光,加上县衙前院、后院的火光,映衬得这座楼阁上,已然是甚为明亮。
秋季的夜风没了夏天的闷热,但四面吹来,却也没有昨晚的凉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的确是城中的喧嚷、满城的火把,给这夜风增添了热度,吹面颇热。
刘胡儿说道:“本该早些入城,有些杂务,不得不作些措置,入城乃晚。”
楼上摆了一张紫檀木的案几,相对放了两具坐榻。
李善道请刘胡儿入座,自亦坐下,将自己所知的城内目前的情况,还有侯友怀去北城劝降、张怀吉与秦敬嗣已在向城中富户讨进奉等事,大略地与刘胡儿说了下,说完,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笑道:“劝降和讨进奉两事,没有与刘兄商量,我便叫他们先去办了,兄请勿罪。”
“我家大郎明有嘱令,一切唯郎君之意是听。这些事情,本是郎君做主即可。”刘胡儿环顾远近,身在楼上,居高眺远,整座县城皆可入眼,但见那城中火光如蛇,蜿蜒遍布,倾耳听之,时仍有短促、隐约的杀声传来,更多听到的,是从城中各处里坊传出来的种种喧嚷之音。
略做了下迟疑,刘胡儿说道:“郎君,刚入城时,碰见了贵部的王郎君,他正在处罚一个火长。俺问了问,是这火长抢掠民家,伤了一个男丁。王郎君说要把他捆了,军法从事,并言及,此是郎君之令。敢问郎君,可果如此么?”
“是我的命令。咱不是答应了侯老兄么?入城后,不掠百姓。攻城前,我就此亦是已有令下。”
刘胡儿说道:“有一件事,俺不知当否不当否讲。”
“你我之间,有何不能说?刘兄,你想说什么?尽请说来。”
刘胡儿说道:“我瓦岗号为义军,今下山出寨,对外宣扬,是为拯民出於水火,不掠士民,爱惜百姓,自是应当。前时攻下濮阳后,我家郎君实也是曾有军令,欲约束部曲,不得肆意抢掠。可最终,我家郎君却还是放弃了这道军令。其中原委,不知郎君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