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了下,决定实话实说,说道:“大郎、单公,这老道所言,不好置评。但这老道‘李密是新的应天命之人’的这个结论是从童谣得出的,我要不就说说我对童谣的观点吧。”
徐世绩点点头,说道:“你说。”
“以我愚见,也不仅仅是这老道引用的这一首洛阳童谣,大凡与所谓天命有关的海内童谣,都是不可信,但也不可完全不信。”
徐世绩问道:“哦?此话怎讲?已不可信,怎又不可完全不信?”
李善道说道:“天命是甚么?仅是天的旨意么?我之愚见,并非如此。民意感天,天才会有命。这也就是说,天命其实就是民意。因此,童谣歌者,不足信也。若只凭一首歌谣,就能断定谁是得天命之人,这天命岂不也太轻易了么?
“但话又说回来,从另个角度来说的话,童谣,尤其是传唱得广的童谣,在一定程度上,倒却可说是代表了部分的民心、民意,由此来讲,又不可完全不信。”
徐世绩给他总结了下,摸着络腮胡,说道:“你的意思是,天命是民意,天命的归属实是由民意决定的,所以童谣不足信,但童谣背后代表的民意,不可完全不信。”
李善道说道:“大郎,我正此意。”
徐世绩沉吟稍顷,颔首说道:“二郎总有高见,你这番议论有些见地。”
单雄信却道:“二郎,你说童谣不足信,但洛阳的这首童谣,照那老道分析,唱的确就是李密,可李密现不在洛阳,且是亡命之身,而洛阳孩童却传唱此谣,这若不是天意,何以解释?”
李善道说道:“单公,你也说了,是照那老道的分析,这童谣唱的才是李密。那若不照那老道分析呢?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也许在别人眼中,这首童谣唱的是别人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单公、大郎,在我看来,这童谣说不定唱的就是我。”
这简直匪夷所闻了,单雄信愕然说道:“唱的是你?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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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子’,单公与大郎尚未去过我住的山谷,那谷中,便在我住的茅屋边上,有一大桃树,我也姓李,则这‘桃李子’的李,缘何不能是我的李?‘勿浪语,谁道许’,不要乱说,不要说空话,我名‘善道’,善道也者,自非乱说、空话,则这一句,又缘何不能是我之名?且则,那老道所言之‘逃亡的李氏子’,还是把‘桃’谐音成了逃,我这个‘桃李子’,却不用谐音,是不是比那老道所言更加贴切,更贴合这首洛阳童谣之所唱?”
单雄信哈哈大笑,指着李善道,与徐世绩说道:“二郎人如其名,果然善道!”
徐世绩抚摸着络腮胡子,亦是哈哈大笑。
不得不承认,按李善道这么一解释,这首洛阳童谣好像真的也是在唱他。
但要说就是李善道得了天命?
单雄信和徐世绩当然不会相信。
单雄信笑了阵,说道:“如此说来,这童谣确如二郎所说,不可全信。”
李善道在旁陪笑,见他俩相继收起了笑声,便自也把笑收起,重又问道:“单公、大郎,那翟公是怎说的?”
单雄信答道:“翟公半信半疑。不过这老道确有能耐,贾军师与他谈论了两天的风角占卜,对他赞不绝口。因贾军师也又进劝翟公,说不论这首童谣是不是真的应对了李密,不妨先把李密请入寨中,与他结个善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翟公由是动心,遂乃决定请李密进寨。”
李善道说道:“原来如此!接李密进寨的人已经下山了么?”
单雄信喝了口蜜水,答道:“翟公把接李密的事派给了元真。元真已与那老道一同下山。”
李善道算了算路程,说道:“李密现在王寨主的寨子里,离咱寨百十里远,这般说来,快则五六日,李密就能到咱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