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把视线放回到地图上,看一看清河县城的位置,又看一看南边的临清、清泉等县,又看一看东边的清阳、清平、博平、高唐、荏平,又看一看东北边的武城、历亭,末了落目在了最北边的漳南县,——那里,就是李善道主力当下盘踞之所在。
“不行!”再次来看地图的时间不长,可就在这不长的时间内,杨得道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做出了决定,视线离开地图,再一次地去看杨善会,说道,“通守,诸县求援,俺是郡守,公是通守,守土保境,你我之责!你我若却坐视不救,日后何以向朝中交代?”
郡丞应声说道:“府君所言极是!九县求援,我等蒙圣上天恩,忝为本郡长吏,而却若视若未睹,竟不遣援,日后朝中追究下来,至尊英察之主,你我三人,恕仆直言,三颗人头落地!”
杨善会神色不变,说道:“明府、丞公,已知此系李贼之奸计,如公二人所言,我辈既为本郡长吏,身担守土保境之重责,则又怎能还要竟弃一郡安危不顾,而自入李贼之彀中呢?”
“……通守何意?”
杨善会说道:“明府,我郡能不能得安,不在诸县,系在郡府!只要我城,我等齐心协力,能够把之守住,郡中余县,纵便一时告急,终也能转危为安。可如果因为自入李贼彀中,我等竟分兵往援诸县,从而使我城的守卒不复够用,我城失陷,郡府不存,仆敢请问明府、丞公,则至其时,我郡还能得以保全么?此乃是诸县亦失、郡府亦覆,全郡沦为贼域矣!”
郡丞皱着眉头,说道:“所以杨公的意思,是诸县求援,决不可救?”
“蝮蛇咬住了手腕,壮士将手腕砍掉,是壮士不在乎自己的手腕么?非也,是为全局着想故也。当下形势,可类比於此。非是仆不愿救诸县,而是为全郡着想,诸县现不可救!”
郡丞哼了声,说道:“几个县,数十万生民,在杨公眼中,只是一个断腕么?”
“丞公有何高议?”杨善会了解郡丞,知他不是胆勇之士,然他却忽於此际,颇有要求出兵救援各县之意,猜他其中应是必另有缘故,遂不再为己解释,干脆直接问他,到底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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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丞犹豫了稍顷,瞧了眼杨得道,说道:“明府,其余诸县,若不往救,倒也罢了。却唯武城,仆之愚见,非救不可。”
杨得道问道:“武城?为何?”
郡丞说道:“明府,两个原因。武城与我城接壤,位处我城与漳南之间,此县若失,李贼部贼众就可直抵我城下,但若此县不失,其就足可为我北之藩篱,将李贼部众挡在漳南,此其一也,是若救下此县,对我城的城防将有助;武城颇多名族,崔、房诸姓,家多在此,此县若被贼占,崔、房诸姓子弟,必然就会遭贼屠戮,传将出去,恐失明府衣冠清誉,此其二也。”
清河县城东边临永济渠,城与渠相距极近,只有几里地远;城西则又临漳水,西城墙距离漳水也不远,不到十里地,这也就是说,清河县城的东、西两面,都是易守难攻。
敌人若来进攻,只能是从北面或者南面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郡丞所言之“武城不失,足可为清河县城的北之藩篱,将李贼部众挡在漳南”,这句话倒也确是没错。
但在听到他说出的武城“非救不可”的第二个原因后,杨得道、杨善会顿时恍然大悟,想起了一件事,却乃是两人俱皆明了,这第二个原因,实际上才是郡丞要求救武城的根本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