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怔的低下头去,看见软团子一蹦一跳,原地转了个圈。
***
第一个小朋友还在进食呢。
粘腻腻湿答答的生物被膜铺满了整个大厅,四散在空中的棉絮像是雪一样纯白,倒悬的藤蔓盘旋在天花板上一退再退,精心挑选的餐品被眼前的“客人”或一扫而尽或在触手内碾碎。
这理应是很让人火大的场面,任谁都会难以接受片刻前还干燥温暖的宴会厅现在一片狼藉,连向来用以擦拭水渍的棉絮都无功而返……潮湿的地方太多,棉絮只会软化黏着在地。
也许很多生物都喜欢潮湿的环境,好在这里的气味并不难闻,混杂着果香和酒香,似乎还有柔软的牛奶。
莱尔站在门口,心想他真该把纪评也拉过来看看这里的糟糕景象。他没准备上前招惹那位小朋友,招惹了又不能动手,连伤都不能伤。
只是短暂过来待会儿,总不能真留在那里碍眼,他自认自己还是比较有眼色的。
一路带路的是纪评,找到笔的是纪评,最后事先给了提醒、推开厨房正面撞上“心脏”的还是纪评,连玛瑙都被对方提前支开送到了前厅,他不觉得他留在那里合适。
而且,相对应的是,他也很好奇青年的选择。
找到“心脏”了,然后呢?
毁掉“心脏”进而毁掉灵境,还是无视这些做旁观者,亦或者维护这一微弱信仰,尝试重新传唱已经失落的名讳?
……如果没有人提供帮助,濒临绝路的神明就算留了一线希望也未必能开出果实,最多是借着各式各样的原因勉强存留下来。
比如美梦之神、比如银月女神,再比如……这里的大地之母。
有些呢,觉得时间涛涛难以避免,所以会采用现成的、绝不会灭亡或者说很难的故事框架,以此搭建起灵境的根基,像是用桃花源的文章、白雪公主的故事,只要这些东西还有人在传唱、在记住,世界海里就会永远存有痕迹。
依存于此的灵境自然存在,其中流传着的名讳也会与之融为一体,生生不息……很美好的构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也有些呢,将一切都归咎于人类的多变,认为用人形生物承载信仰是最不可靠的选择,认为狡诈和欺瞒刻入人类的骨髓,认为人类总会背叛……只有思想简单、直白的植物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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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只会觅食、繁殖,在生命周期里循环往复重复这两个过程,由此度过了万万载的岁月……所以天真的孩子会以为插入中间的其他事物也能万万载不变,像是信仰,像是某个名讳。
莱尔背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来。
很早以前,他也念过大地之母的名讳,在植物的抽根发芽声中,在信徒虔诚的颂念声中,时间永远在往前走,跟不上的会被抛下、舍弃,最后枯萎掉,湮灭成灰烬。
真巧啊,出于某些原因,这个世界的碾压斗争居然是最惨烈的。
莱尔抬起头,动了动手指,救下了离他最近的一朵小花。
那是一朵平平无奇的小白花,差点就要被吃霸王餐的客人卷入触手中碾碎成为养分,现在突然被救下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它只是歪了歪花骨朵,喃喃重复着大地之母的名讳。
……带回去养着吧。
莱尔用手指拨弄了下小白花翠绿的叶片。小白花懵懂似的躲了躲,没躲开,又被他戳了一下。
这反应实在令人心生趣味,莱尔抬眼看了看前厅中并未察觉到不对劲的玛瑙,轻轻笑了笑,有点感慨。真是可爱的小朋友,怪不得纪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