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江市,灰河舞厅这种仍旧延续传统模式的娱乐场所已是不多见。若是时间倒退四五十年,舞厅中应该满是穿着喇叭裤花衬衫,烫着爆炸头的时尚青年,跟随着当下最流行的迪斯科音乐,在无数闪耀的光斑流淌中尽情挥洒青春与热烈。
几十年过去,曲子还是那些曲子,人也还是那波人,只是他们的年轻早已消逝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还来这个地方,也许只是为了回忆当年的风华正茂,也许仍在纪念某段在人海中错过的爱情,也许只是想过来花三十块钱搂一下风韵犹存的妇人手感柔和的腰肢,祭奠自己早已经死去的某个身体器官。
因而当陈百顺出现在舞厅门口的时候,前台小妹的眼神中充满疑惑,除了本地那几个口味特殊的年轻小伙之外,很少会有像陈百顺这种年纪的人来这种地方。
“入场三十。”前台小妹也没多问,问多了不好。
“你好,我来找你们这吴经理。”陈百顺感受着舞厅里强烈的气劲波动,心中有些不安。名门正派的弟子基本上不会来这种地方,气劲主要是来源于散修,而且人数不少。
可陈百顺在门口往里面观望,除了一些四十岁到六十岁的大爷大妈之外,里面没有年轻人。大家穿着随意,动作柔和,怕是真人不露相。
前台小妹一愣,听了陈百顺的问题,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这没有姓吴的经理。”
陈百顺也愣了。
吴法天是父亲陈永昌的结拜大哥,按照辈分陈百顺该叫声大爷。按照陈永昌的说法,吴法天龙江市灰河舞厅当领班,已经干了好几年了,陈永昌也没把吴法天的联系方式给到陈百顺,但据他说这个吴法天非常靠谱,在龙江有一定的江湖地位,黑道白道通吃,甚至跟北境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存在还有些联系。
陈永昌夫妇隐姓埋名时吴法天没少帮忙,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当年的邪道妖侣其实还没死。
根据王秀芳的说法,吴法天只在陈百顺大概两三岁的时候抱过他一回,自那以后连他们都再也没见过这个大哥,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吴法天的联系方式也一直在换。
就在陈百顺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前台小妹突然想了起来,“你是不是来找吴老二的?”
“可能就是他吧。请问他在吗?”陈百顺嘴角抽了抽,吴老二是什么鬼?他瞬间开始感觉这个吴大爷不是什么靠谱的角儿。
“舞池东边,前面走廊,厕所边上从后门出去,老瘪犊子估计躲那抽烟呢。”小妹随手指了指,又拦住了道完谢想要往舞厅里走的陈百顺,“别急啊帅哥,没给钱呢,入场三十。”
陈百顺掏完钱,已经对这位吴大爷觉得彻底失望了,什么舞厅经理,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熟人来找还要门票才能进!按照前台小妹的指引,陈百顺穿过后门,出来后就皱起了鼻子,巷子没有灯光,是路上行人找不到厕所时的最佳替代场所,气味令人作呕。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半蹲在地上刷视频的人,手机的反光照亮着他布满沟壑与曲折的脸,四方方的老花镜片上倒影着屏幕里的骚动舞姿,他脸上的笑容随着手机里的音乐逐渐灿烂起来,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里亮着的红点凑近了嘴边,陈百顺才发现那是一根香烟,已经烧到烟屁股了,那人还是依依不舍地抽了一口,享受地吐出一个烟圈,这才心满意足地扔掉。
“什么人!”那猥琐老头终于发现了陈百顺正在盯着他,赶紧收起手机锁定了屏幕,摘下老花镜之后三步并两步走,来到了陈百顺面前,仰着脸指着他说道。“入场门票给了么就想从后门溜?你这样小瘪犊子我见多了。”
“吴大爷?”陈百顺尝试着喊了一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吴法天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着陈百顺,又绕着他走了两圈,似乎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想了半晌,这才一拍大腿,“百顺啊!长这么大了,我的老天爷,这走大街上都不敢认啊。”
吴法天非常开心,上前就给了陈百顺一个熊抱,陈百顺也不知道这矮小瘦弱的老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差点勒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