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生能清晰想象到安洁此刻的模样——那双总是冷静如精密仪器的灰蓝色瞳孔正在微微震颤,修剪整齐的指甲正无意识地抠着数据板边缘,仿佛要把那钛合金外壳捏出褶皱。
他甚至可以听见对方喉间吞咽的细微响动,像被猎豹逼到悬崖边的羚羊。
“需不需要我给你个飞吻?”他突然打破沉默,尾音上扬的语调像在琴弦上跳跃的弓。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划出残影,三组加密数据流瞬间突破防火墙,将鲍里斯的指挥权限无缝对接至安洁的终端。
“嘟——”
通讯切断的瞬间,作战室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全息投影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蓝色的残影,像是被利刃划开的伤口,缓缓愈合在寂静中。
陈树生仰头靠在皮质椅背上,脖颈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跳动。
他的目光穿透了防弹玻璃,投向远方天际正在逐渐垂下的残阳,寒冬的残阳总是带着铁锈的颜色,仿佛被硝烟浸染过一般。
“哈......”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在空旷的作战室里回荡,带着某种苦涩的共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把老旧的手枪,枪身上的划痕诉说着无数个不眠之夜,这是陈树生养成的一种很不好的习惯,即便是放松下去的时候,陈树生依然需要确认自己身边有武器的前提下才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即便是陈树生非常确认围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自己,但以前的习惯已经养成想要改变就有些困难了。
伏特加的玻璃瓶颈在他掌中折射出冷光,像是冻结的月牙。
他倾斜瓶身,琥珀色的液体裹挟着寒意注入酒杯,激起细密的漩涡,天花板上交错的红外警戒线在酒液中映出细密的光网,仿佛要把他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叮——”
冰块互相碰撞的声响清脆而孤独,像是冰原上破裂的冰川。
陈树生举起酒杯,透过琥珀色的液体望向那盏忽明忽暗的警报灯,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无法解读意义的弧度,像是在向某个看不见的敬酒。
辛辣的酒精顺着喉咙蜿蜒而下,在胸腔里点燃一团火焰。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灼热在体内扩散,试图用它来麻痹那些深埋在意识深处的疲惫与痛楚。
陈树生的手掌在桌面上摊开,掌心的老茧与新伤交错,诉说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这种完全放松的麻木状态,可以让陈树生感受到身上每一寸的感知。
他又倒了一杯,这次加入了两块方冰。
酒精的麻醉效果正在发挥作用,但还不够。战斗留下的伤痛就像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他需要更多的麻醉,来维持这副快要分崩离析的躯壳继续运转。
“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就总是好像有人跳出来问我这一切有没有意义……”他对着空荡荡的作战室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为了这个该死的世界。”
“算了……接下来还要活。”
“敬我们的默契,安洁……毕竟要是在你面前的话,你估计得把酒杯丢我脸上。”
城市另外一端的地下安全屋里,安洁正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墙面上。她的呼吸在墙面凝出白雾,指尖仍残留着数据板被攥紧时的灼热触感。
“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她咬住下唇,微微的拉了一下领口那里已经被冷汗浸透。
啪!
安洁突然将数据板重重拍在操作台上。
金属撞击声像是洪钟,她盯着那些如心脏般跳动的红点,忽然意识到什么——陈树生早在她开始筛选前,就已经锁定了所有可疑目标。
加密频道突然再次激活,陈树生低沉的嗓音裹挟着电流杂音传来。
“现在明白为什么选你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猎人欣赏陷阱中猎物的愉悦,“能跟上我思维节奏的...”
“闭嘴。”安洁切断通讯的力道几乎要按碎按键。
“唉,真没劲啊......”陈树生拖着长长的尾音,对着那片已经熄灭的全息屏幕喃喃自语。
他的指尖在空中随意地拨弄着那悬浮的粒子沙盘,仿佛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
沙粒随着他的动作时而聚集,时而离散,如同宇宙中星云的旋涡,在战术地图上勾勒出一幅幅变幻莫测的图案。
他仰头将后颈枕在椅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慵懒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