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虽然在他细细解释之下晓得秋葵多半无碍,却还是听得有些来气:“你们两个,中这‘幽冥蛉’是有趣?还来回中,两个人加起来中四次,一回生二回熟是么?你就算昨晚是喝多了——可既然是要成亲,难道不该一两个月前就想到会有这麻烦?你先前都不确定‘圣血’能保证她无恙,这么重要的事,性命攸关,她不晓得就算了,你怎竟也——不提早想好个法子?”
“我哪知道……”沈凤鸣开口待辩,欲言又止。
他哪知道真会要和她洞房。别说早一两个月,甚至成亲当日,甚至昨晚坐在洞房之外与人饮酒时,他都从未想过这整件事竟是真的。而最后的一切那么突然,他甚至没有时间准备——身与心都没有。突如其来的惊愕与恍惚早已夺尽了神智,他在骤然到来的心血上涌与头脑遽热里忘了所有——那是秋葵,是他曾用尽了所有力气都不想放手的那个人,她一身霞帔地坐在喜烛的光影里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更美得不可方物,而若她忽然起身走来——他在此生最大的梦里无法分辨,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又有什么是假。
实不能怪饮了酒。就算一滴酒都没喝,他也根本不可能留下一丝理智记得起——还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事”。当然,他还是后悔饮了酒——以至于醒来后的记忆竟然那么模糊——在将那支笛子放下之后的所有事,可能是他认为此生最重要的事,竟就这样——随着这场半醉半醒,只有那么隐约的、片断的印象了。
就像这场婚事本身一样——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一直身在其中,却又好像一直身在梦中。梦醒之后发现一切竟是现实的感觉实在太过难以形容,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一种不曾早些投入自己的遗憾之间来回摇荡——他拥有了最好的结果,偏那过程却完全不曾由他掌握——完全不曾遵循了他那么久以来的热切想象或是期待。
于是或许,在酒醒后发现枕边人竟然中了毒,某种意义上甚至还是件“好事”?他终于想起了这件“更重要的事”,一时的惶急替代了可能到来的所有庆幸高兴或是遗憾后悔的纠结,也让他不必在头痛欲裂和口干舌燥之下还要思考这种时候应该对她说出什么样的话。他在慌慌张张里一面安抚她,一面不断探她颈上脉搏和诸种反应,也不知忙活了多久,终于能确定她没有性命之忧后,才能稍微松口气,继续慌慌张张问她,怎么竟不早些出声叫他,告诉他她这样难受。他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像个呆子。在湘水岸边二度中了幽冥蛉毒之时,自己不也话都说不出,动也动不了,甚至还昏迷不醒过一阵?可是他敲破头也记不起昨晚的所有了——也许秋葵也一样根本出不了声,也许她出声了,但他没听见,甚或,他听见了都没发现她是在呼救。当然——不管哪种都是他的错。他不敢深想她一个人难捱了多久,而他竟然——竟然在造成了这一切后,以自己以前最为鄙夷的方式——醉死过去。
秋葵的脸从他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涨得通红,到许久之后才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他将耳凑过去听,听见她声若蚊蝇地问他:“现在扯平了吗?”
“扯平?”沈凤鸣其实一向不满她这般语辞,更不满她竟然这个时候还要用这般语辞。不过——若在心中早假定了她一向“言不由衷”,换个想法来看待她,却也觉得挺有趣的。
“蛊毒,”秋葵轻轻道,“我传与了你一次,现在,你也——传与了我一次。是不是——不欠你了?”
沈凤鸣却忽笑出声来。他发现自己以前其实应该就懂得——一个姑娘说出这般话的时候,定不是真想问平不平、欠不欠,她期待的——应该是另一些话。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忘记了这些道理。忘记了——她永远说着那些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