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睁开眼睛,看着她。
“我能想到,我爹爹和你爹爹,一直以来,是怎么样瞒着你的,就像从小,我爹和我娘,遇到任何事,也从来不告诉我一样。”拓跋雨轻轻道,“前两天,我在爹爹屋里发现一个匣子,里面放着好些信。头面上的一封,外封上标着京里的印制——我一直听人说起,说——禁军来之前,爹收到过京里发来的战书,我以为是这个,就打开来看,没想到——却是好几个月前的信。”
她停顿了一下:“那信里大概的意思,是说想要在江湖上倚重青龙教,听闻教主有女适嫁,想要……想要……结纳交好。我不认得写信的是谁,不过后来都说我们与朝中太子结了盟,想来即便不是太子,也是他指派的人物。只是这件事,几个月了,我根本……从来不知道。”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那天想了很久,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其实明白,他们一定是为了不让我慌怕、难过,才什么都没说。单伯伯对你的心定与我爹爹对我一样——他一定是不想见你像现在这样难过。虽然,我从小就羡慕单伯伯对你没那么多管束,但——在这种时候,他其实和我爹一样。”
她将刺刺的手握得紧了些:“刺刺姐姐,我不是想……想说谁对谁不对。对和错,现在也没什么意义。我虽然不懂得太多外面的事,但我娘与我说过,真正压垮我们的从来就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我们心里到底更在意什么,是那些……那些会叫我们生出冲动的事情。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好像——我明明已经知道,君黎公子原本真的是来提亲的,明明已经知道,先动手的不是他,可是我看到爹被他伤成那个样子,还是……还是只会恨他,不论情由。单伯伯一定也知道这个道理,知道——就算他把所有其他的一切,对的错的,全都告诉你,都比不上——比不上叫你听见君黎公子来了,比不上你与他见上一面。他终究是害怕,在你心里,君黎公子的一举手一动弹,甚至一丝关于他的消息,都足以令你动摇,令你……痛苦,所以才……不肯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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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定要非此即彼?”刺刺身体发颤,“我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他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拓跋雨轻轻道:“刺刺姐姐,我……从小就是这样,一切都听爹和娘的,我都习惯了。但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你见过的人,见过的谷外的世界,我只有那么一个下午,偶然钻出去,才看见了那么一次,有时回想起来,都疑心……只是做了个梦,直到小朝带回那个夜明珠,我才敢相信……那个下午,那个晚上,真的存在。我知道带这些东西给你你定会难过,我不是为了叫你难过才来,我只是觉得,我们——我们整个青龙谷的人,没有几个晓得你和君黎公子到底有多好,也没有几个见过,你们在一起是什么样。可我见过。就算只见过那一面,我也晓得……他对你是真的。刺刺姐姐,我……总是走不出这个青龙谷了,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君黎公子……恐怕永远都要是个仇人了,可是……如果真的已经‘非此即彼’,你总该自己选,不是选对错,是选……你想去哪里。……是不是这样?”
“你觉得我……应该去找他?”刺刺喃喃失神。
拓跋雨沉默了一下:“你问我,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站在你一边。”
刺刺默然许久:“教主叔叔知道你来找我吗?”
拓跋雨摇摇头:“他才刚醒,怎么顾得上我。连我娘都没空顾我。”
“你出来这么久,总会有人发现。你先回去吧。”刺刺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拓跋雨似乎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见她握着那个同心结垂头不动,右手再次握了握拳,悄悄放到胸口,咬了咬唇:“其实……还有……”
刺刺抬头,拓跋雨正从怀里拿出一个裹得长方的小布包,“这些……也是我在爹爹那找到的,也……应该给你。”
刺刺伸手接过:“也是他的东西?”
拓跋雨垂开目光,“……算是……你的东西。”
她似乎有些尽力后的释然:“那我先走了。将来……”
她没有说将来怎样,只是突然缄口,抬手揉了揉眼角,然后拾起桌上自己的绣袋,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