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练功了。睁眼时,身心清明,好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从里到外都得了一夜的道法相生而愈发有了些活力。就连耳目也像是骤然延伸而去――第一诀“逐雪”散出,他觉知凌厉与苏扶风正坐在金牌之墙的屋内――他们已不在争执,但他依然听得见他们的说话。
“你终于是肯了。”苏扶风幽幽地道。
“如果她真的来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凌厉叹了一口。“你也知晓,以她的性格,怎么肯坐视有人因中毒而死。我肯与不肯,又有多大差别。”
静了一会儿,苏扶风方道:“天亮了。”
凌厉嗯了一声。
又静了一会儿,凌厉道:“你突然定要救沈凤鸣性命,是不是因为我昨日说了那件事之后……你下意识之中,就已把他当了沈雍的后人?”
君黎听得心头一奇。――沈雍?是个陌生的名字。
苏扶风没有说话。
“其实……洛阳姓沈的人千千万,我也不过偶然听说他也许从洛阳来,就连那句话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你不是总说,直觉是不可逾越的么。”苏扶风道,“既然你都已经觉得有必要告诉我,我总相信――那不是无稽之谈。”
凌厉沉默了一会儿,“你见过沈雍的。你觉得他们长得可相像?”
“我早已不记得沈雍的样貌了。”苏扶风轻轻道,“你难道还会将杀过的人的样貌,记在心里二十年吗?”
君黎听得骤然一惊。那个沈雍,听来竟似是许久以前死在苏扶风的手下。二十年了――那该是昔年她在黑竹会时候的事情了吧?不知此人,又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与沈凤鸣有什么瓜葛呢?
“多半是无关的了。”凌厉道,“沈凤鸣是魔教的传人,但洛阳沈家却不太像是魔教之后。况且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若他真的是洛阳沈家的人,绝不可能不知道,却不曾见他对你有过敌意。还有,他来黑竹会的时候,是沈雍死后有四五年了,这之间――也看不出什么关联。”
三个理由似乎都极是充分。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日头已经从外面照进来,君黎正待稍稍收敛起“逐雪意”,忽然神识好像又触到一物――确切来说,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正从很远的地方靠近过来。
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那种感觉来。是刺刺。是奔马上的刺刺。他甚至能清楚地在脑中描绘出她的样子――可是,一转眼,那感觉已又变了。她不是独自一人――那奔马之上,还有一个人。
难道说――她们已经到了?君黎骤然起身,掠向大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