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阁下还真是会说话,请人就这么个请法?”王隗昂首挺胸,话中带刺:“想必你们二人就是当今水寒郡的郡守与郡丞了吧,看来咱们水寒郡还真是青黄不接了,连个小毛孩子都能当上郡丞了。”
仅一句话,王隗的性格便在贺难眼里暴露无遗——这家伙倒是对自己的身份颇为自矜,毕竟他也曾是水寒郡的二把手,而在他仕官的时候能在郡中有一席之地的人往年轻了说都得四十以上。
“在下并非郡丞,仅仅是一介狱吏罢了,而我身边这位贺大人则是咱们水寒郡的狱曹。”贺难这话看似是降低了自己二人的身份,其实就是要表现出对于王隗的蔑视——对于这种刚愎骄矜之人,要么就得捧他的臭脚捧到死,要么就得灵活运用激将之策——贺难知道自己要是哄着王隗来,自己会先恶心吐了,所以便采取了后者。
“狱曹贺大人”也是贺难信口胡诌的。狱曹即是典狱长,暂时由贺难挂职代理,其实这位所谓的贺大人说的就是贺难自己,只不过被他按到了周獠身上。
“哼,小小一位狱卒不懂礼节就罢了,难道你一个狱曹还不知道——以你的身份还不配审讯老夫么?”老匹夫话锋一转,直指“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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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年轻后生竟然还不知好歹地插嘴道:“郡中诸吏各司其职,进了牢房那就是狱曹最大,王老先生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王老先生您压根就没治理过政务所以对此一窍不通呢?”
拱火,赤裸裸地拱火。
虽然周獠不知道贺难谎报身份有何用意,但既然师弟行此举他也就配合着演到底,只见他绷着那张论苍老丝毫不逊于王隗的脸,严肃道:“说的没错,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乡野草民,进了牢房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身份是审不得的,更没有配不配一说。”
“哼,那你倒是说说,老夫究竟有什么过错?“王隗的神情刚直非常,仿佛他才是主审官,外面站着的那两个是犯人似的。
其实王隗的这个态度很正常——因为他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有罪,想来他为官数十载都谨小慎微,从没收过他人半分贿赂,对方能有什么自己的把柄?
“呵呵,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了……”贺难娓娓道来:“为官无道,非蠢即坏。如果说那些贪赃枉法,剥削百姓的人是知错犯错的‘坏’,那你就是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蠢’了。”
这年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人被人说“蠢”绝对比被人说“坏”要难以接受的多,因为“坏”有时甚至还包含了一点儿褒义的、称赞人“聪明狡黠”的意味,连带着“好”这个字眼都有了那么一丝悲催的贬义。
似乎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了,就只能夸赞“你是个好人”了。
君不见英雄救美之事良多,若是英雄英俊潇洒气宇不凡,那美人只有颜面羞涩的份儿,简单抛下一句“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若是这位英雄还有玩世不恭、潇洒轻狂等特质,简直就是博得美人心的致命利器;而要是这个英雄形象不佳,性格木讷,倒是能听到一大段溢美之词诸如什么心地善良、舍己为人、行侠仗义、古道热肠等等,但最后大多是以“你是个好人,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来生做牛做马偿还”来结尾。
总之,被人说坏总是比被人说蠢要好一些的。
王隗作为一位耄耋老者,当然不可能和毛头小子来个激情对喷,更何况他自恃身份,只得恨恨甩下一句:“黄口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快,到了现在也只会耍嘴皮子,说什么为官无道,但老夫一生可是清清白白,政绩有目共睹。”
“哼……”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那可是正中贺难下怀,“王老先生为官之履历在下可是翻来覆去地研读过的,搭眼一瞧不觉有异,可若是细看那可真是触目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