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狩猎时,人们以搜寻高端战利品为荣,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屠龙是足以光宗耀祖的惊世之举。”劳伦斯说,“而吹箭那类武器,只是人们用来养家糊口的。”
“很中肯的评价。真是难得,”那修女说,“我以为您…”
“以为我什么?”
“我很意外。”修女收起武器,“大逆奥兰多虽然文武兼备,但在人际交往上,我听圣座说他并没有什么觉悟。但您…不太一样。您温文尔雅,与我印象中那些满脸伤疤,双手粗粝的好色骑士不同。”
“可惜了,你的主子想要我的命。不然咱们可以聊得更愉快些。”
与敌人聊天,自然是点到为止,劳伦斯故意把话题扯到了不愉快的地方。就算她愿意认真回答一些隐秘的问题,劳伦斯也没指望那些答案能给予他什么帮助。他仅仅想靠聊天来分散一下修女的注意力,避免她察觉到某些异常。
“您完全可以争取圣座的宽恕。她提到过,假如您诚心悔过,交出猩红女王,并发誓效忠神国,她愿意…展现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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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注意到她用上了兰斯贵族的口音。从相貌上看,修女显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维尼西亚人。这种口音并不容易学,因为兰斯贵族所用的语法和词汇与民间的兰斯语虽然很相近,却在某些方面截然不同,不像塞连语和兰斯北部方言很接近,只要能通一门语言,就能大致理解另一门语言。
显然她有位不错的老师,已经让她把贵族腔发音过于夸张的毛病给改了。在这种细节方面,教会确实做得非常到位。劳伦斯近些天吃的都是由兰斯宫廷厨师烹饪的大餐,就连侍奉他的佣人,都穿着喷过香水的丝绸衣服。有意思,他向来不知道教会可以像凡世的大贵族一样招待宾客。
若想体验,只须坠入深渊。
修女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劳伦斯步入正途。夜风拂过,他的灵魂如风筝般漂浮,他引动的魔力已经散去,因为他不再伪装。从高处远眺,连绵军营犹如群山峻岭,似乎极为渺小。劳伦斯突然发现,灵魂在现世与虚空界之间跳跃时,情绪平稳与否、精力充沛与否都不是成功的关键。对于时机的把握也是如此,就连视角的转变也与之无关。
掌握此法的窍门是克服恐惧心理。
“乏了。”他慢慢起身,打个哈欠往回走,“我会考虑的,下次再说吧。”
就在劳伦斯刚要走到营地里时,某个士兵突然大喊了一声。看来是新命令下来了。
“你好,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劳伦斯伸出手,对一名军官报以温暖的微笑。
但是军官拒绝和他握手。“不是什么大事。您该去休息了。”
劳伦斯耸耸肩,表现出一种平静随和的态度。看守他的士兵已经全数站在他身后,无声地施加压力。
气氛沉寂片刻。“我同意。”劳伦斯转身离开,“拿酒给我,再来一块烤羊排。”
士兵们为紧急命令奔走操劳,偌大的军营因而洋溢着压抑沮丧的气息——但这只是个猜测罢了。劳伦斯躺在车厢里,喝着价值连城的美酒。因为粮食短缺等原因,在此之前他有好一阵子都滴酒未沾,如今他又喝上了好酒,却失去了自由。
“非要我又聋又瞎才能放心吗?”他自言自语,“这有何意义?还怕我在这能翻天不成?”
“我可不想破坏你给教皇准备的惊喜。”唐纳德的声音答道,“说到惊喜——我还真没想到你敢这么做。”
“尽管我在大多数事情上显得愚笨不堪,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战术和政治一窍不通。”劳伦斯灌下一口酒,让灵魂慢慢坠入虚空。起码在这里,他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