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雨是迟到的接风洗尘,未免过于暴戾。
暴戾得池中百朵莲花好似失了生命般蔫头耷脑。
暴戾得屋外鸡鸭即便躲进了带檐的新窝中也不得安宁,只是任凭它们嗓门再大也盖不过雨声,遂在徒劳叫嚣片刻后便安静得像一群鹌鹑。
阿白显然受不得这雨的暴戾气息,躲进了木屋中,在主人好一番安抚,腹中得到饱足后,方才伴着雨声香沉睡去。
若说这雨不是迟到的接风洗尘,那么,会否是场警示呢?
屋外大雨,屋内之人便都未出门。
屋内二人昨夜各自一觉好眠,一大清早被雨声吵醒后自然也困意全无。
冷魅为姜逸尘重新敷上眼药,为其右手肘换上新的膏药后,便无事可做。
冷魅未外出,本不宽敞的屋中更显局促,姜逸尘的康复锻炼不好施展开,简单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活动了下筋骨后便也坐回榻中。
雨声隆隆,一如两人至今仍羞于启齿避而不谈的某个雨夜。
丈方空间中,气氛旖旎,在陷入两相尴尬的境地前,姜逸尘还是拿出了这大半月来惯常用的手段,讲述起谷外的江湖之事来。
自坠桥至今,关乎百花大会当日所发生之事姜逸尘或多或少都曾与冷魅提及,却并未细说,趁着这场夏雨给的充裕时间,姜逸尘便也将之一五一十道与冷魅听。
初时姜逸尘倒只是为了消磨时光,可随着他从百花大会前夜救下埠济岛一行人说到大会伊始紫衣侯挑衅听雨阁,说到鬼魅妖姬和封辰三言两语定武林盟主选拔规则,再说到九州四海十六个帮派间的比斗较量,以及凭空杀出个四海红尘客栈的插曲,姜逸尘不由回想起彼时的一幕幕画面,他按下心中不断生出的疑问不表,尽可能详尽地表述着接下来的所见所闻,希望冷魅能从旁观者角度窥探到他这当局者未能察觉到的问题所在。
冷魅听得很仔细,自也发现了姜逸尘未言明的用意。
过惯了谷中的清平喜乐,又怎会去惦念谷外的光怪陆离?
冷魅本有些暗恼姜逸尘自作聪明,想着姜逸尘也看不见,便发着自己的呆,任由姜逸尘兀自说着。
奈何屋外雨声虽大,却毫无节奏变换,只是一味唰唰唰地下着,相对而言,屋中除了小野猪那时有时无的鼾声外便格外显静。
纵然姜逸尘谈吐声响不大,可字字都清晰入耳,冷魅再如何装聋都无济于事。
听得久了,便也听进了心坎里,听得越多,那抹秀眉便也缓缓蹙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