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整个赵府,将刘懿奉若神明!
精神极度紧张而虚脱后的刘懿并没有昏睡太久,约莫一个时辰便复转醒。探听到赵素笺仍然沉睡,刘懿顾不得满身汗臭,立即前往老赵遥的居所探望。
进屋之时,老赵遥正伏在榻前,瞧着他的宝贝儿子,安静又慈祥。
窗外花柳风烟,逐渐吹开有心人的心事。见赵素笺仍未转醒,刘懿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若今日不克,岂非成仇弃好、背道而驰了?
赶忙低声探问,“赵老,赵公子怎么样了?”
赵遥一袭松杉,见刘懿前来,连忙起身拜首,“哦!小子,您来啦!不,刘将军。我儿素笺虽然仍在昏睡,可面色红润,睡时口不流涎,再无胡言胡语,算是无恙啦!”
“人间最苦是思而不得,人间至甜是失而复得,恭喜赵老爷子,苦尽甘来!”刘懿快速扶起赵遥,好生拊循,目光却落在赵素笺身上不肯离开。
好死不死,好巧不巧,榻上忽然传来一声低沉闷哼,如破壳的鸡蛋、比出水的芙蓉,赵素笺薄唇轻启,“爹,儿,饿了!”
“哎呀!哎呀呀!”对此时此刻的场景,赵遥有一点点的心里准备,并不是完全不知所措。
可听到这期盼多年的一声‘爹’字,老赵遥瞬间泪奔不止,捂住大嘴,想叫又不敢叫,很怕惊到了恍若隔世的赵素笺,只能转头紧紧握着刘懿的双手,来回悠荡,“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至亲“久别重逢”,自有数不尽的家长里短,刘懿也不多做停留,恭贺了几番,便满脸阴沉地告辞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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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平田已了,剩下的,便是对付他那本领高强的二叔,江瑞生了!
生性胆小谨慎、遇事思虑甚密的刘懿,不敢远走,只得在后宅绕墙闲庭信步,面无表情,心情说不上坏却也不好。
赵遥田契一交,五郡平田便告事了,五郡平田令的本分,算尽完了。
按理来说,自己上承帝命,远履冰之险,奔走两载,终为五郡百姓分得田地,此当为大功一件,可为什么自己一点点欢愉的心气儿都没有呢!
是因为平田军一刀未出、一箭未射?
还是因为一路上见惯了生死离别,人都变得薄凉了?
又或者触景生情思乡情切想念父亲了?
思来想去,都不是!
少年孤身望天,微云澹月昏黄,父亲总说“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所以六岁起,父亲便会让自己鸡鸣二唱即起,不论冬夏,若是起的晚了,便要抄背古经繁文,着实令人懊恼。后来年岁稍长,各家典籍皆有所涉猎,抄书也没有那么费时,自己那个花样百出的爹,又开始出文截段,让自己写书评,无比费神。后来年岁再长,书评也不让写了,索性改成了问难,每次都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再后来,自己同东方爷爷游历,父亲便担子一卸,撒手不管了,可那日积月累的习惯,却没有改变,总要自己对自己百般折磨,直到自己同自己斗个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便是此理。
想起来了!刘懿忽然散开发、低下头,偏瘦的身子一歪,偏黑细嫩的右手砸在墙沿儿上,泪水夺眶而出。原来,这感觉,是不甘啊!
是不甘心多年苦学换得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