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媃望着帐顶,双手玩着头发,大概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宁王萧逸的父亲也就是老宁王和慕容瑶的父亲慕容老将军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从孩提时起就在一处,感情深厚,两家人的交情自然也就不用说了。慕容瑶的母亲有个亲姐姐,育有一女,就是萧露蕊。萧露蕊早年丧父,母女俩相依为命,慕容家就将她母女二人接到将军府上一起照拂。慕容瑶和萧露蕊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没过多久,慕容老将军救回一个孤苦无依的苏姓小女孩,并将其收为义女,赐名映雪。苏映雪乖巧懂事,又温柔美丽,将军府上下都非常喜欢她。老宁王听说了这件事,忙赶到将军府,说他年岁已高却只有宁王一个儿子,再想要个女儿已是不可能,实在是可怜得很,希望慕容老将军能将苏映雪送与他为女。慕容老将军不答应,老宁王就嚎啕大哭,边哭边数落慕容老将军,说已经有女儿了还贪心,只顾自己乐呵而不顾老友的感受,简直对不住他们多年的交情。经不住老宁王的软磨硬泡,万般无奈之下,慕容老将军只得忍痛割爱将苏映雪给了出去。老宁王夫妇如获至宝,待苏映雪如同亲生,甚至比对宁王还好。因为苏映雪,两家人的关系就更亲密了。到了上学的年龄,慕容老将军设了私塾,专门请了先生为三位小姐授课。她三人虽非一母所生,性格差别也大,却极为投缘。有一天的春天,她们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歃血为盟,义结金兰。这在当时还是一段人人传诵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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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宁王和苏映雪又是怎么回事?民间对他俩的关系猜测颇多。”
“那不是猜测,是事实,世人皆知的事实。”上官媃叹道,“苏映雪和宁王青梅竹马,情比海深。成年后,他们在父母和好姐妹的见证下定了终身,打算等宁王平乱回来就办婚事。岂料圣上无意间获悉苏映雪貌美,一卷圣旨,强行将她纳入后宫。苏映雪为了宁王府,不得不从命。可怜宁王平乱一结束,便马不离鞍,身不解甲,星夜兼程地往回赶。可惜,迎接他的不是日思夜念的心上人,而是供奉在堂的圣旨……我有时候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到底是我们自欺欺人的安慰与奢望,还是神明对我们的嘲讽与玩弄?而一句‘造化弄人’,又割断了多少深情厚爱,原谅了多少背弃与伤害!”
鸢萝安静地听着,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后来,为了安抚宁王府,圣上听从了大臣们的建议,将萧露蕊赐与宁王为妻,根本不管两人是否愿意。再后来,圣上见到了进宫向苏映雪请安的萧露蕊,这才有了萧思源和今夜的苟且。”
“宁王不易!他该有多痛,多恨!”
“痛又如何,恨又怎样,活着才最重要。不然,万事皆休。”上官媃似乎没察觉她缠在指尖的头发打了结,依旧一圈一圈,来来回回地绕。“这宫里的女人,谁的心上没几个血窟窿?谁没个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才敢思念的人?谁不是一边痛一边恨一边努力活着?”
“娘娘……”
“夜深了,去睡吧,我也有些累了。”上官媃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得记着点,盯梢萧旸和萧宛瑜的该换一波了。还有苏舜卿,也要派人跟着,别让他耍花招。”
“娘娘安心,这些事奴婢都记着。”
“告诉外面的人,不用守夜了。”直等到鸢萝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上官媃才慢慢坐起身,摸着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对着床头的灯默默出神。她仿佛又听见他的声音隔空传来:姑娘,你的手串掉了。阳光刺眼,她凝目看去,只见漫天落叶下,一名身披金甲,手握长枪,雄姿英发的男子迎着猎猎秋风含笑看着自己。那天,他是凯旋归来万众瞩目的平乱英雄,她是相府尚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眼泪滚落在手串上,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点,像极了他明亮眼眸里的光……
蜡烛结出灯花,光线愈加黯淡了。
宫墙外,夜猎的猎手趁着黎明前至暗时刻的掩护,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洞穴中。苏舜卿也想赶在天亮前回到客栈,因为他知道,上官媃派来监视他的人很快就会出现。现在,他正在揽翠山庄品尝最早一波掐下来的秋茶。
“城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秋渐离轻摇折扇,扇飞了一只闻着茶香过来的小飞虫。
“不是指教,是有事相求。”苏舜卿将一大叠银票压到茶杯下,又抓了把金珠出来,直奔主题:“我想知道,谁能解尸蛊?”
“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不过,我听说仙鹤门的白掌门对蛊毒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