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曾踏上旅程的训练家都知道，地下洞穴探索是野外冒险活动中最危险的一类。

黑暗，失温，迷路，以及凶猛的野生宝可梦——而这一切加起来都不会比“涨水封路”更可怕。一旦在缺乏设备的状态下被暗河封锁在狭小空间，等待他们的多半只有溺亡一条路。

饶是以克莱夫的心理素质，都感觉到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最近看过的奈普鲁岛周边连降暴雨的新闻和紧急事态时的求生方法在大脑中搅作一团，有短短一瞬间几乎无法维持思考。

而那因恐惧而生的短暂恍惚也很快被同行者的话语驱散。

“我来探路。”

北斗简练地道。晶蓝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好似风暴一般席卷了整个洞穴。

大范围的探测和计算是一件相当耗神的事，但此刻性命攸关，没有人再会在意一点小小的疲惫。无形的波动沿着水面一丝丝向下渗透，穿过岩壁和沙石，朝远方的黑暗蔓延而去。

两分钟后，冒险者睁开眼。

“这一带的岩石结构疏松，贸然击打很可能造成塌方，反而会将我们埋在这里。”小夜的语气平静又笃定，令一时有些慌神的克莱夫也渐渐沉下心来。

“所以，最安全的路是走水下——我已经找到了最佳路线，大概需要三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一处比较开阔的平台。”

风雪山的地下暗河由山顶积雪融化而成，冰冷刺骨，莽撞入水不消片刻就会因为失温而晕厥，更何况要在毫无潜水设备的情况下屏息三分钟。但小夜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难题，说完结论后便将目光抛向冰见家的两个少年。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恐怕必须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才能脱身。但现在，她想——应该不必那样大动干戈。

“明白了。”卡尔笑了起来。

他向克莱夫打了个手势，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立刻会意。

利欧路早已回到精灵球中，白海狮则一头扎进水里，做好了开路准备。

“我们要快速通过这段水域，遇到野生宝可梦时尽量回避，别发生正面冲突。”卡尔说着，将视线转向小夜。

“北斗，你来指示冰岩怪的前进方向，剩下的都交给我们。”

话音落下，卡尔打了个响指，冰伊布应声发出了婉转的轻鸣。冰岩怪宽厚的脊背成为了基座，数道冰棱拔地而起，又在空中交汇，形成一圈环形的冰之栅栏。

以冰棱为中心，半透明的冰壳缓缓伸展开来，仅仅几秒钟就将冰岩怪背上的人们笼罩在了寒冰凝成的“潜水舱”内。波导探测传回的信息清晰地表明，这道看似脆弱的冰壳实则甚至能够承受一两次大型宝可梦的撞击——也只有曾代表国家登上世青赛舞台的冰见卡尔和他的搭档才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招式塑造力。

三人无声地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随后，冰岩怪收起四肢，沉沉地坠入暗河之下。

为了防止被野生宝可梦察觉到，皮丘早已收敛起所有光芒。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河水涌动的声音在耳边作响，与冰之潜水舱带来的寒意一同渗透进骨骼深处，令人不寒而栗。而一旦冰壳破裂，失温与窒息会在同一瞬间袭来，死亡的阴影愈发加重了年轻人们的心理压力——这往往会令氧气的消耗比平时更加迅速。

小夜瞟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克莱夫，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呼吸。

另一位冰见家的少年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笑着拍拍两个同伴的肩膀，“放轻松点，这里的氧气至少够支撑十分钟。况且就算出点意外也还有我在，比如万一前面冲出一只大钳蟹敲碎了冰壳，克莱夫你还不小心呛水了——”

“闭嘴。”克莱夫忍无可忍，命令对方停止诅咒同伴的行为。

被卡尔这么一打岔，克莱夫都说不清自己是变轻松了还是更愤怒了，只好黑着脸别过头，一个劲地盯着前面阴沉沉的河水看。

在小夜的指引下，冰岩怪已经乘上了水底的暗流，快速向前漂流。距离回到陆地大约还有一分钟的路程。

而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了朦胧的亮光。

冰岩怪立刻调整姿势，做好了防御准备。冰见家的少年们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戴着面具的冒险者——被注视的人也反应极快，当即报告自己的探测结果：“是电灯怪群，至少有十只以上，正在向我们快速游来……不对。”

小夜的声音一顿。

“它们是在逃跑！”

年轻的训练家们面色大变。

“冰岩怪，先上浮！”卡尔果断地下令道。冰山般的宝可梦马上停止前行，试图脱离暗流暂时避险——但他们依旧晚了一步。

漆黑的水底中浮现出了巨大的漩涡。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暗河深处满是错综复杂的石窟与洞穴，有些区域甚至直接连通大海，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一一探测清楚——更何况，始作俑者距离他们还很遥远。

尽管如此，河水依旧剧烈地搅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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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逃窜的电灯怪们几乎慌不择路，有一只甚至撞上了冰岩怪坚硬的腹部，将自己磕得眼冒金星。伙伴的哀鸣从它们身后远远传来——那巨大的漩涡完全束缚了电灯怪们，任其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在恐惧中被一点点拖到水底。

在冰岩怪失去平衡，被卷入漩涡的前一秒，三个年轻的训练家都看到了——遥远的水底有一双猩红色的，属于龙宝可梦的眼睛。

下一刻，坚冰铸造的保护层寸寸龟裂。

冰冷的河水灌入其中，将人类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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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风雪山裂谷之底。

“信号就是在这附近丢失的吗？”

“没错。只是这一带的地形对电波干扰太大，我们没办法确定更具体的位置。”说话者擦了擦汗。

一头银发的青年看了看屏幕中的图像，脸色不禁一黑。

“辛苦各位了，只是……”

只是这圈画得，等我们全都搜一遍，怕不是明年的风雪战役都要开办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面带愁容。

从卡尔和克莱夫携带的定位装置的信号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大事不妙。

一天前，听闻风雪山中可能混入了图谋不轨的人想要搅乱比赛时，冰见家族的人们很放心地将这件事交给了卡尔去处理。

这类事在风雪山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尤其在风雪战役刚刚开始的那几年，几乎分不清是外来者破坏力大还是不守规矩的选手破坏力大。况且，族里也很难找到比卡尔更能打的训练家——毕竟连管事的几个长老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术派。再加上有克莱夫和他一道，人们几乎想象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这两人一起失联，连求救信号都没能发出来。

意识到这次的捣乱分子——不，敌人——可能非同一般，冰见家族在第一时间派遣出了几乎所有安保人员搜索裂谷，寻找敌人的踪迹；而另一支队伍则和技术人员一同来到信号消失的区域，试图找出卡尔一行人的踪迹。

负责定位信号的人暂时将沉重的设备放下，忍不住道：“有没有可能是和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个选手有问题？”

话音未落，同行的几个银毛齐齐露出了想翻白眼但要注意形象所以只能忍住的表情。

“拜托，那可是卡尔。”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吐槽道。

同为拥有冰见姓氏之人，他们太了解这个年轻人在训练家一道上的才华有多么可怕了。别说还有克莱夫同行，就算是单独一人，他也绝无可能被一个年纪明显小于他的训练家轻易放倒。

排除可能性极低的意外，导致失踪事件的毫无疑问，正是卡尔一行人正在追查的目标。

“总之，先从西边开始搜查起，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三个！”

“是！”

话音刚落，搜索小队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们好啊。”来人的嗓音带着笑意，“抱歉，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所有人都立刻提高了警惕——为了提防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搜索小队派遣了数只宝可梦护卫周围，陌生人根本不可能轻易靠近。

“什么人！”

领队转过身，看清来人的模样后不禁一愣。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过大的鸭舌帽几乎挡住大半张脸，身材也瘦瘦小小，实在不像什么危险人士——与之相对，负责护卫的两只暴雪王就飘浮在他的身旁，被无形的力场牢牢禁锢在空中，完全无法动弹。

“请放心，我没有伤到它们。”男孩规规矩矩地向搜索小队鞠躬，“只是我有重要的话想和你们说，它们不允许我通过，只好暂时先让它们安静下来。真的很对不起——现在我要放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