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母亲悲伤而颤抖的嗓音令弘树微微一愣。而旁边的人也早已纷纷红了眼圈。
“是啊,那位搜查官再稍微早来一点的话,我的胳膊就不用截肢了。”正值壮年的男性面色灰败地道。失去了双手的他永远无法参加他最喜欢的独角犀牛赛跑了。
“既然有击退三神鸟的实力的话,最开始就拦住它们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灾难发生之后才姗姗来迟……”
“明明……我的妈妈可以不用死的……”
在充满了悲伤,遗憾和怨恨的窃窃私语中,弘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们在说什么!?”
他大声打断了伤者们的话。
“神羽星海先生可是救了我们的英雄啊,没有他在的话说不定我们已经全都死了!为什么反而要责怪他,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弘树知道和刚刚失去亲人的无助市民争辩是不正确的。但是,他根本无法容忍那样不堪的言论充满这间避难所。
“神羽先生没有及时赶到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们不能……”
“什么理由?”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句尖细的问题令弘树噎了一下。
他环视周围,试图找出说话的人。但映入眼帘的无数悲痛,冰冷而憎恶的眼神却令他悚然一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说着——
有什么理由能比我们亲人的性命更重要?
而躺在角落里的中年男子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冲动一般。
“好了,弘树君,没有闲聊的时间了。”
柳原拍拍弘树的肩膀,“去帮我取一些止痛药来。”
“嗯,好的……”
目送情绪有些低沉的绿毛少年走出避难所,柳原用余光扫了一眼之前说话的人们。
他们不再抱怨出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冰冷呆滞,却无法掩盖他们眼中的不满,甚至怨毒。
女医生叹了口气。
与弘树不同,她身为救援部医疗班一员的工作经验已经足够长久,类似的事件也见过无数次。
当人在承受着过大的悲痛时,为了使自己不至于崩溃,会自然而然地责怪他人,将负面情绪倾泻在其他对象身上——无论对方是罪大恶极的罪犯,还是拼死保护他们的英雄。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伤痕累累的赤色城市。
救援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然而,幸存者名单开始变得短小,确认死亡名单则愈发冗长。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悲痛与压抑的气氛之中。对于正等待着家人消息的人们而言,灾难还远没有结束。
小小的避难所中,中年男人颤抖着尝试直起身子,却重心不稳地跌落回地面。
他充血的眼睛已经睁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字。
【秋山莉实(女,7岁),确认死亡】
终于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他不住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站在附近的护士有些担忧地靠近询问,却被他粗暴地推开。
在他眼中,那缕极端而狂热的希望熄灭了。
他就这样愣愣地站立了片刻,面无表情,脸色呆滞,冰凉的液体却从眼中不断涌出,在布满灰土的脸上冲刷出一道白痕。
忙得脚不沾地的弘树这才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异常举动。还未等他上前询问究竟,中年人突然发出了野兽一般凄厉的嘶吼。
他赤红着双目,冲出了避难所。
弘树犹豫的时间只有两秒钟。
他知道,对于失去了亲人的人而言,一时情绪失控是在所难免的。但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令自己发抖的预感。
或许是由于中年人之前显得太死气沉沉,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骇人。在思考出结论之前,弘树已经追了出去。
中年男子奔跑着,自己嘶哑的喘息声和心脏巨大的跳动声在耳边响彻。
彻夜的等待早已令他的情绪到达极限。而当女儿的名字出现在死亡者名单中时,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终于被彻底崩断。
急促的呼吸令肺部传来阵阵灼烧感,而来自胸口的温度更加致命。他的大脑已经被汹涌的情绪所冲毁——悲伤,绝望,怨恨,还有愤怒。
为什么?
神羽星海,为什么不快一点赶到?
小主,
你不是英雄吗?
为什么一定要看到我的女儿被踩死在人群中,才不紧不慢地登场!?
他还记得,那个绿毛的小子提到过星海所在的医院。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行动,在奔跑和怒吼中拼命释放出足以毁灭自身的能量。
他跑过废墟,穿过城市的道路,冲进了红莲市第三医院。护士惊慌的喊声,呼叫保安的声音,器械掉落在地的嘈杂声音,统统没能进入他耳中。
他的眼睛像野狼一样,扫描着每间病房门上贴着的名牌。当“神羽”二字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蛮横地将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