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以后多读书!马上我们要去干大事,老是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的下!”姚中彬叹了口气,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点钱!”
两人一齐动手,把东西全都整理出来,专找钞票和粮票,好一阵子才理清楚。
“一五、二五……”姚中彬用手沾了唾沫,轻声点起票子来,小五眼睛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姚中彬数错。
“嘿嘿!可以过个好年了!”姚中彬拿了块手表压住钞票,又拿了只镯子扣住粮票。
“大哥,多少钱?”
“钱是一千两百五,粮票几十斤、油票几十斤,布票倒是挺多,这还有几张工业券哩!”
姚中彬神色轻松,数了一沓子钱交给小五:“不是我克扣你的钱,这两百五你先拿着,回家先把年给过了!”
“要是你愿意跟我一道出去闯闯,正月初六到老车站门口电线杆上贴张财神菩萨,初八再去老地方见我!”
“要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发大财,那咱们就各不相欠,以后遇见了我就当不认识你,你也别喊我!”
“大哥你说哪里话,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小五接过钱,脸上露出傻笑。
“对了,你等到天黑再动身,到时候把这个丢进派出所里头!”
姚中彬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小五,上面用红笔写了三个鲜红大字:举报信。
深夜,陵谷县十字街城关派出所。
“到底是谁干的?”下午在街上的眼睛男愤怒地拍着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倪书记,这真不是我们打投办的人,我们都没有接到通知,下午已经问了一圈,大家都没有去过现场啊!”
“倪书记,我已经让派出所去查了,据现场的摊贩口述,他们胳膊上都戴了袖箍----”
“那玩意儿能作数吗?”
“戴主任,这也没说确实是你们打投办的人,摊贩—群众都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在调查嘛!”
“季局长,话可不能乱说,这摊贩还说东西被扣了,我问你这东西去哪了?我们可是一根毛都没见到!”
“都别吵了!”倪修平又是一拍桌子:“从下午就吵到天黑,就这么个破事到现在都搞不清楚!”
屋内一阵寂静,人人心里都抱怨不已,这大过年的,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在这作妖!
下午那群戴袖箍的一见派出所的来了,一下子就跑没了影,结果摊贩们全都反过来找派出所要东西、要钱。
派出所就去找打投办,打投办直接说我们人都在家忙着过年,谁有空去街上抓人。
倪修平去年从省纺织厅调来陵谷任副书记,要是不出差错,明年就能接任陵谷二把手。
今天下午这事,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这办集市可是省里交下来的任务,自己本打算搞个样板工程出来。
可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个乱子,这还得了?更没想到的是,这陵谷县的干部简直就是在胡闹,搞到现在都查不明白。
“报告!”门外一个白大褂敲响了门。
季局长抬起头看了倪修平一眼:“倪书记,我出去问问什么情况?”
倪修平一摆手:“这么冷的天,让外面的同志进来说!”
白大褂进来后,把信封交给了季局长:“晚上所里值班的老吴出去上厕所,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我们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跟今天下午的事情有关,我们不敢做主,所以来跟领导您汇报!”
倪修平一听跟今天下午的事有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写的什么?”
季局长打开信封,草草看完,把信纸交给倪修平:“倪书记,你看看,简直是胆大包天!”
戴主任心里一紧,也是碎步上前,凑在倪修平边上瞧信纸上写的内容。
“抓!现在就去抓!”倪修平一掌将信纸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吼出了声。
陵谷县纺织厂宿舍楼。
“刘哥!今晚算是快活狠了!”
“对!这比过年还过瘾呐!”
“过年能吃到这好猪肉?”
一群人窝在一个小房间里,中间摆着个炉子,上面架着口小锅,里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地上全都是酒瓶子,鸡骨头、猪排骨被扔的到处都是。
“那些衣服跟袖箍都处理好了吗?”坐在上首的男人问道。
“放心吧,刘哥!袖箍全都烧了,衣服皮带都放回仓库,锁头都挂上了!”
刘哥灌了一口酒,呲牙咧嘴的:“本来还以为回城里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就给我们安排个临时工!”
“就是!我们在农村里干了那么多年,什么苦都吃尽了,现在一个月工资连旁人一半都没有!”
“苦活、累活就让我们去干,他们说的倒好,要想干正式工就得顶自己老子的岗!”
“那些躲在城里没下去的,个个都过得好好的,我们就是被坑了!”
宿舍里一阵唉声叹气,抱怨社会的不公,慨叹命运的无常,一会儿说起村里的小芳,一会儿谈到厂里的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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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都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都特么不见了!要是让鲁求英听见,估计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脚:贱骨头!有吃有喝还在厂里上班,不知道他们在比吊啰嗦什么!
不过显然这个机会是不会留给鲁求英了,县局一把手亲自带队,抽调了近五十名人员,早就把这宿舍楼团团围住。
“报告!犯罪分子地点已经确定,附近人员已经清空,随时可以行动,请指示!”
“开始!”季局长手一挥,一大群白大褂涌入楼道,有两个翻窗子跳楼的也被楼下蹲守的人员擒获。
抓捕行动大功告成!
“你们胆子不小哇!”季局长在跪成一排的犯罪分子前来回走动。
“我请求宽大、请求宽大啊!”刘哥也一扫刚才的雄心万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案件经过。
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怎么受人蛊惑,怎么煽动了同为临时工的返城知青,怎么踩点、在哪分赃,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受人蛊惑?受谁的蛊惑?”
在刘哥带领下,派出所全员出动,马不停蹄赶往目的地,正是下午姚中彬和小五分赃的地方。
季局长一马当先,一脚踹开大门,结果却扑了个空,里面除了一些生火留下的柴灰,屁都没有。
紫衫岭上,姚中彬点了三炷香,朝南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保佑我明年能出人头地,闯出个名堂来!”
“刘师傅,这出人头地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到头来还抵不过别人金口一开!”
“校长,你这说的岔了,我当年也就是运气不好,要是放到今天,嘿嘿,把炒货就这么做起来,不愁吃喝那是一定的!”
岑济从上午回来,就跟刘拐子在家打扫卫生,一直忙活到晚上,连饭都来不及吃。
总算是把家里给扫出来了,垃圾都堆在院子里一把火烧了,结果火没烧多大,净冒烟了!
刘拐子说这垃圾不出火,烧锅都费劲,果然是有道理。
二人都不太讲究,晚上刘拐子随便整治了一锅乱炖,岑济开了一瓶泸州老窖,就这么喝上了。
“吃喝不愁?那倒是不假,可是你看看咱生产队,这瓜子生意做得大吧?”
刘拐子抿了一口酒,点点头:“确实是大,要是我肯定干不起来这么大的摊子!”
“这么大还不算大,别人不还是想让你停就停,你干的再多,最后还是成了别人的零花!”
“这事我听支书跟周队、啊不、周厂长说过,这往后都是社队企业了,那就不用担心啦!”
“社队企业?再大的企业也不行!”
岑济自觉酒喝得上头了,收住话头,只顾招呼刘拐子喝酒,顺便商量下年夜饭吃什么菜。
“嘿嘿!校长你就别操心了!我早就跟夏老四说好了,明天他就把菜送过来,过年十道菜,十全十美!”
腊月三十,年味正浓。
副食品厂附近的几颗香椿树上站满了不少麻雀,一大早就叫个没完,这下半年的瓜子可让它们吃爽了,个个都毛色光滑,还都有了小肚子。
“麻雀!要除四害!”王可牛跟在蔡大妈和几个哥哥后面,伸手一抹鼻涕,从兜里掏出了窜天猴。
一手虚拢着架起,一手拿着点燃的线香,凑上引线,嗖的一声,便在枝头炸开。
麻雀们顿时炸开了锅,四散飞去,有一只特别肥硕的麻雀如同炮弹一般落下,接着倏忽而起,冲天而去。
飞过代销店门口,桂枝大嫂正在门口择菜,准备着祭祖用的菜品,张克清手里拿着个破碗,里面装着一小把熟糯米饭,正在用力捣着浆糊。
似乎是被糯米饭的香气吸引,麻雀直接就朝着张克清手中的碗飞去。
“快走、快走,被你吃了我这门对子怎么贴?”张克清随手一赶,麻雀也不恼,滴溜溜地在天上打了个弯儿,继续朝西边飞去。
“妈!小叔抢我的炮玩,小叔抢我的炮玩!”周扬东急的直蹦,围着周能军转圈圈。
而周能军则眉开眼笑的用线香点着鞭炮,一个一个的朝外猛扔,周扬东都快急哭了,周能文则冲出大门,作势要打周能军的屁股。
周能军见状,把鞭炮芯子一捻,搓成一股,通通点燃了,往半空一抛,在天上炸出一团团青烟。
麻雀被这阵仗一惊,这下面定然是个活初生,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翅膀一扇,就往北边飞去,一道炊烟袅袅直上,正是爷爷温大本一家,家里孩子多,早上就得起早烧饭。
大姑姑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踢鸡毛毽子,奶奶蹲在灶屋用镊子给猪肉拔毛,这年头猪肉、肌肉、鸭肉什么的,毛留的还是比较多的。
鸡笼里的鸡也都非常老实,毕竟这是关系到自己性命的关键时刻,连鸡食都吃的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摆在案板上的同伴伤心。
不过这没吃完的鸡食可就便宜了麻雀,直接冲下来就是一顿猛啄,这几天副食品厂不开张,可把它们饿的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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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大本!麻雀在你家吃稻子嘞!”鲁求英一声大喝,伸手赶起了麻雀。
还没吃上几口的麻雀,一肚子恼火:吃你家大米了?
“支书这是上哪儿啊?”温大本手里拿着黄裱纸站在屋檐下笑着打招呼。
“慰问孤寡老人、军烈属!”洪步春挑着担子扬起头答了一句便快步跟上。
“二爹爹!起来啦?”鲁求英扯着喉咙喊,二爹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只是握着鲁求英的手不说话。
“王可金,今年二爹爹在你家过年,你可不能瞎糊弄,不然大队要找你!”
王可金陪着笑脸:“哪能呢!今年在窑厂做工,还挣了不少,肯定让二爹爹吃好、喝好!”
鲁求英点点头,手一招,洪步春从稻箩里拿出一把挂面、一包红糖、一瓶白酒和一盒酥糖,一一放进二爹爹手里。
“二爹爹,这挂面吃了祝你健康长寿,红糖化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白酒下肚舒舒服服,酥糖进口甜蜜长久!”
洪步春这一套,哄得二爹爹哈哈大笑,老年人嘛,年纪大了就喜欢听点好听的,鲁求英又从怀里掏了五块钱交给他。
“今年大队富裕,给的就多点,往年大队没什么钱,给的少点,您老人家多担待!”
鲁求英跟洪步春两人一家跑完,也不耽搁,继续赶往下一家,路上刚好碰见李大江。
“大江,媳妇身体大好了吧?”
“好了,多亏了岑老师,这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怎么能不好!”李大江手里提着篮子,里面摆了饭菜和酒茶,显然是准备上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