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时分,天光刚入,慈荫楼里响起了紫云回的声音,十岁的李砇也能熟练的用箜篌顺利的介入几个乐章。
高威向春华使了两个眼色,春华笑着将手中的玉笛挂在腰间的蹀躞带上,李碚喜欢拉着她变装,换的频繁了,就懒得换,悄声从李氏王子组合中退出来,走向高威,虽然也是一起进来的,但几个贴身太监自然不敢放肆,僭越的常常只有春华一人。
“那个——”高威涨红了脸,“你还有金圆券吗?”
春华了然,就在半年前,皇帝正式册封了宋王为太子,立嫡立长,是大宣至今大多数人都认可的真理。
从唐王妃被诬陷失踪后,为避免儿子对皇帝的复仇,唐王便失去了登基的可能性,经过这几年的清洗,朝野中若不是还有长兴侯,慈荫楼会比现在寥落三分。
就在三月前,皇帝失去了味觉,所有的大臣都只能见到崔如意宣读圣旨,皇帝便正式的将监国的正经差事交给了太子,宋王一系顿时水涨船高。
曾今作为帝王候选人的唐王一系处境就变得艰难起来。
虽不至于被作践,但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但就是有罪的李碹他们被人有意的薄待了,冲着长兴侯的面子,王子的份例是有的,就是每次送来的衣料不会那样鲜亮,送来的饭食不会那样合心意,或者是温吞菜。
当然,这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李砚的侍者就像他,不曾留心,倒是李碹训斥过李碚两次,暗自将自己贴身的不打眼的东西前后交给高威打点,但东西虽好却扎手,没人敢要,倒是春华拿出来的金圆券起了不小的作用。
今天加一道通花软牛肠,明儿加一道龙须凤爪,后天每间房添一个冰盆,这钱花的流水一般,不过三个月,钱花去了千金。
然而这钱本来就是慕容铧给的,花他外甥身上,再妥当不得,春华没有什么剖腹藏珠的德行,这几个王子好了她才好,她笑着说,“有,你要,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拿出来不是。”
春华推开门换了衣服,从匣子里拿出一叠合计一百两金圆券交给高威,同他一起往外走,高威看着手里繁复华丽的缂丝织金券,忍不住有几分眼红。
“你倒是天大的运道,得了这么些赏钱。平日里,几个主子就是比这再多十倍、百倍,何曾皱过眉头,往日里谁见到我不叫一声高伴伴,可见世人势力。”
初被圈禁时唐王送过两次东西,但毕竟是圈禁,不是享受,除了贴身用物,书砚都是另赐。
值守的卫士检查了王子们的,一个小宫女的带锁的就卖了个人情,就没多做检查,就这样在局势突变的现在成了几人的救命稻草。
“世人本就是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你要活,别人也要活。”在春华看来人人平等,忠心只是相对的,位极人臣如慕容铧也认可,算是给永恒的利益这句话盖了章。
“你说,我们能出去吗?”历史上从来没有圈禁的王子,别说活着出去的少,即便出去了,想要再获得权利那是妄想,来来去去就这几个人,三年多近四年的朝夕相处,高威不由的将自己的忐忑给春华交了低,“我六岁上就跟着殿下,我从未见殿下像前天那样颓丧过,你知道吗,李矿如今是冯茜茜的入幕之宾。”
宋王,不太子,存活于世的儿子有两名,世子李矿是早夭的侧妃所出,宋王今年已经五十,如今已没有能力再生,贾王妃是长安出了名的悍妇,这唯二的两个王子就精贵了起来,李矿,真正是家里有矿,家里有王位继承。
但,
兄弟妻,不可欺,李矿这一举动,涉及的不仅是女人,更是尊严和地位,这算是把李碹的颜面丢在地上摩擦。
“殿下毕竟是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明神武!”春华感叹,她不爱跟人八卦,若不是高威今天这样说,她还看不出来,她今年算心里年龄可是三十岁的人了!
三十而立,身处复杂的皇宫,不知不觉间,一般的道理,往日看过的书都同现实一一对应起来,她看一般宫女、侍卫的情绪波动就如大人看着幼儿园的孩子讨要糖果。
啰嗦这许多的并不是想显摆什么,她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猛然面对以往生活的撕裂,李碹竟然一夜之间就待之如常,如此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