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道了谢,喝了几口水,便坐在老爷子对面,道:“老人家,您在镇子里住多久了?”
张老爷子道:“二十多年了,逃荒过来的,媳妇半道病死了,那时候三娃子才十几岁,我们爷俩逃到青木镇,林老爷给分了田地,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一直住到现在。”
林枫道:“老人家,日子过得还好吗?”
张老爷子瞅了瞅林枫,道:“刚过来的时候还好,种的是林老爷家的地,地租交的少,十五抽一啊,世上就没有这么薄的租子,人头税还不用我们交,附近几个州府过不下去的人听说了,都偷着往青木镇跑,那时候的青木镇有几千人,可比现在大多了,好生热闹。我种了十多亩田,娃子当个帮手,还能开些荒地,每年吃穿不用愁,还能剩下些余粮,打点零工还能攒些碎银子,几年功夫给娃子娶上了一房媳妇,真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唉,可惜啊,好景不长……”
张老爷子长长一声叹息,接着说道:“十三年前,林家被一伙劫匪全杀了,林园里全是血、全是死人啊,这伙天杀的劫匪,把林家的人全害死了!”
林枫看到,老爷子眼中含着盈盈的泪花,混浊的泪珠还是淌了下来,老爷子抹了抹眼角,道:“林家遭了殃,青木镇也就没人管了。林家的地被收了回去,连我们自己开的荒地也收走了,想要种地,地租十抽七,剩下一点粮还要卖了交人头税,一年能喝粥活下来就不错了。家里劳力少的只得离开青木镇,到别处去逃生,几千人啊,现在只剩下不到七百人,前年旱灾,生生有三百多人没挺到秋收,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唉……”
张三娃道:“爹,别唠这些了,我们现在有粮了,省着吃存下些,这两年都有的吃。爹,我听到些风声,说这里的土地好像换了主人,可能还要调租子,说不定新主子慈悲,能少收一成租子呢!”
张老爷子赶忙问道:“娃子,你听谁说的?”
张三娃道:“镇子里都传开了,就是不知道能收几成租子,只要少收个一两成,我们交五成租子也行,我今年再多种几亩地,一家人总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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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爷子沉默了片晌,道:“唉,怕只怕加租子啊!谁又肯平白无故减租子哟?难道还怕银子咬手不成?天底下哪里还有林老爷那种善心的活菩萨?”
林枫见张老爷子愁眉不展,便说道:“这位大哥说的是,或许换了新主子减租也说不定,天底下善心人虽少,毕竟还是有的。”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林家人当菩萨,却满门被杀,谁还肯做这种事?新主子就算不加租,四个娃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能吃,也养不活啊!”
张三娃本来脸上还带着兴奋和希冀,被老爷子一番话说得渐渐面色沉重,眼中露了痛苦之色,看得林枫心里阵阵发酸。
林枫道:“老爷子放宽心,一定会减租的,青木镇的百姓也一定会生活得越来越好。”
张老爷子见林枫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看向林枫,只见老爷子的双眼似乎盯在了林枫脸上挪不开了。
张老爷子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向林枫,颤微微地拉起林枫的右手,在手背上看了个仔仔细细,接着,扑通一声跪在林枫面前,边哭边说道:“三公子、三公子,原来真的是你啊!老天长眼啊,三公子你还活着……”
林枫愣住了,他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怪不得刚才看老爷子的种似曾相识的感觉。